一.关于我抑郁发作的心理症状和躯体状况
1.情绪极度痛苦
情绪几乎没有好的时候,经常想到自杀,想到如果自杀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痛苦了。
我之前还知道令自己难过的具体事情(可以称为引发抑郁症的“导火线”),后来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了。那时的我,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敏感,而且脑子一直在转、在想,似乎美好的、不美好的记忆都成了阴影,几乎都是不开心,也早已忘了开心是什么感觉。
我很反感别人跟我提到“以后”“未来”这几个字眼,因为我总想到自己快死了,根本没有以后和未来。
当我看到励志的视频和文章时,就感到“五味杂陈”,心里的声音会说,努力有什么用呢,那么拼?而且我大脑不是“生锈”就是乱转,根本不听我使唤,我连努力的资格都没有。
当我身边的同学都在看冬奥会,讨论可爱的冰墩墩时,我仍躺平在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世界里,痛苦万分。偶尔翻一下他们的空间,才发现自己好“落伍”,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我的脑子里想的尽是不开心的事。开心的事情也有,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别人对我的评价充斥着整个头脑,一句一句,甚至连那些“封存已久”、以前从没有回忆过的话,也冒了出来。我竟然感觉,自己几乎把所有别人对我的评价都想起来了。那些评价的声音蜂拥而至,然后满脑子都是,一个接着一个,一刻也不停止。
我经常感到无望、无助,就像陷在那口深井里、泥潭中,已经被困在那里出不来了。或者说像溺水了,淹在洪水里,但幸好没有被完全淹没,我还在挣扎中。
在我最最崩溃、难过的那段时间,自杀念头很强烈。当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危险时,是拼命地求救的(有时轻生念头还没那么重呢,身体却控制不住想去做了,稍不注意,就可能转化为行动)。当时我真是到处求助,甚至像“抓人”一样,“抓”到一个就拼命地拽住。
我想到,反正最糟糕的结果也就是死,为了让别人救我,我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缺点和在别人看来“奇葩”的想法都暴露出来了(感觉已经把整个人都暴露光了)。同学问我“那我们该怎么帮你,需要我们做什么”时,我竟回答不出来。因为那个时候我只顾着求救,只想最大可能地告诉他们我的情况,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
那时我觉得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已经没什么了,毕竟救命这件事,让我将其他的一切都看轻了。然而我也想到了一个问题: 人们都是越大越能管控好自己的情绪,慢慢地能自己承受,自己消化。可我恰好相反,对我来说,越到后面,越能暴露出那些隐藏、包裹在心里的脆弱和不安全感。以前假装来的乐观,在别人面前看起来的坚强(其实是逞强),竟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乎完全摧毁了。
那时的我才知道,自己是脆弱的、敏感的,我甚至欺骗了自己。这些东西再怎么“包装”,也会一直存在。当堆积的事情再也承受不住,一点点地溢出时,又会被残忍地撕开,无情地揭露出来。我看到那真实的自己,几乎是血淋淋的,满身的伤痕。我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回忆起创伤,竟回忆到小学、初中,全是令我难过的事情,而开心的事情一点也想不起来……心就像被扎了一样痛。
我就像蜷缩在小小的躯壳里,又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幽灵。整个人像在被逐渐地吞噬。如果说心还存在,那它就像在不停地被撕开,越来越烈,越来越破碎。
我之前经常哭,可到了后面,却几乎没有哭过。我真不知道是哭不出来,还是连哭都不会了……感觉整个人就像个充气气球一样,(都)快要从内而外爆炸了。心里就像有个石头,就算我听音乐看似激动了点,表情似乎带着笑,也掩盖不住心里这块石头的沉重。所有的笑都是苦中带笑,对我来说,微笑的确是一种表情,不是心情,苦痛不可掩盖。
再后来,感受最深的好像已不是悲伤了(可能与朋友的陪伴和帮助有关),而是越来越麻木。 (每个人情况都不太相同,我是这种情况的)
我不知道是缓解了还是加重了。我记得一开始的确是情绪极度低落,日子浑浑噩噩,但也有一点庆幸(就是),感觉自己的学习能力和记忆力都没有下降,偶尔情绪好点,还可以做事情。可是越到后面越发现自己的状况是“麻木”,好像对自己、对事物失去了感知的能力。很多时候已经没有“我”的概念了,不知道什么是“自己”。我想到了太多的事情,太多别人对我的评价,却不知道是感受还是事实,是真的还是假的。
还有一个特别突出的状况,就是我已经没有任何快感了,我做任何事情都感受不到快乐,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出现一丝愉悦感……感觉自己“快感”的功能出了问题,快乐对我来说已不存在了,只剩下麻木…… 我的快乐再也找不回来,再也找不到了。快乐是什么?“快乐”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以前的快乐是什么感觉? 我全都不记得了,我一点也不知道。
然而最主要的是,我感到大脑在“罢工”,不是一片空白,就是像浆糊一样,模糊不清。每天昏昏沉沉,失去了很多意识(我把它比作“小儿痴呆”),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走在路上时,整个人也是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我的视线是模糊的,周围的一切事物,看上去像是看到了,但其实(我)一点都没看到。我一直戴着耳机听音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使我目光投向了某个地方,也完全像没看见一样(取其字面意思,像是“视而不见”)。我就像个幽灵一样轻飘飘地在路上走着,又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就这么麻木、迷糊地沿着路的边缘走。
我的大脑只会有两个极端,不是飞速运转 ,“胡思乱想”;就是“罢工”了运作不了,让我变得迟钝,什么都不知道了。
越到后面,我感到大脑无法运作的情况占比越大。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我的记忆力和注意力都下降了很多(下降得特别多),做事心不在焉,常常力不从心。
尤其是记忆力,被损害的是最大的。我竟然出现了各种忘事的情况,而且天天都发生(感觉自己已经没有脑子了,做事心不在焉)(这种状况下,我开始在手机上记备忘录,还记得很详细,不然转眼又要忘了——后来记手机便签竟成为了我的一个习惯,到现在都是)。随便举个例子: 上次准备送东西到外婆家,竟然空着手走了1.5千米,才想起来东西都没有拿……作为学生,那种难过可以想象——本是学习的最佳年龄,本该是头脑最灵活的时候,竟没有了学习、记忆的能力!
又如上文所说,我的确不知道自己是缓解了还是加重了。当时疫情严重,无法去医院,我竟然强撑了七个月(这七个月从来没有感觉好过,我早已忘了开心是什么感觉,心不在焉脑子都要坏了) (这七个月我完全是“死磕”、死撑过来的。) 才去就诊,身体也感到越来越不适,所以病情可能是加重了。而且到了后面,出现记忆力、思维等方面的损害,也可能是“量变”到“质变”的结果。
另一种可能就是病情的缓解,最显著的变化就是情绪方面了,悲伤减少了很多,虽然还是经常有自杀念头,但已经远没有以前那样强烈了,也没有那些想实施自杀行为的冲动了——生命危险都减少了很多,难道不是缓解了吗?当然,能得到这样的缓解,完全是因为朋友和一位老师的帮助。
很幸运的是,我身边有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能够真心接受我,她经常陪我出去玩,对于我的情况,我们讨论的时间(加起来)有几十个小时。我当时就是顽固,只想着什么时候死,用什么办法好。我告诉她自己已经不可救药了,还愧对她,她却沉默不语,依然坚持陪伴我。她一直没有放弃过我,一直耐心地和我一起直面问题。对于我选择“生”还是“死”这个话题,我们都讨论了几个月。当我越来越清楚自己必须活着的原因和意义时,想活下去的信念也越来越坚定了(我自己也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斗争、自我挣扎 <“内耗”极其严重,但也想了一些问题,如: 关于“生”与“死”、人生/生活的意义,对自己的评价,他人的看法等…> ,那其中的 ——痛苦、惨烈简直无法想象。在自我斗争中,我被折磨得“死去活来”,自己的心就像被残忍地一点点地剖开,“血”一般的惨烈。但幸好,最终向好的一方还是赢了) 后来我真的下定了决心,必须要活下去,绝不动摇。是朋友,让我从“不想好”变成了“想好”。
当时因为有疫情,朋友在家上网课,才有空陪我。她返校时,我就没有任何人陪伴了。而且我一旦有负面情绪,也不敢跟她发微信(她上大学,不在我身边,怕她担心),毕竟她还有学业。幸好我身边还有一位老师,他虽然不会像我朋友那样,经常陪我,却是我抑郁期间唯一的可以经常倾诉的人。我好几次给他发短信说自己难受,还去学校看他,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他一直很真心地安慰我,让我有了很多力量。在我抗抑郁的艰难时期,他就像一个支柱一样。他让我知道,在我难过的时候,即使无法向别人倾诉,也一定可以跟他说。有了他的支撑和支持,我才有了信心,真的熬过了这几个月,直到疫情缓解后就医。如果不是他,还有我的朋友,也许我早就失去一切,失去生命了。(我想,如果我真的能变得越来越好,他们一定会很欣慰吧)。
在这七个月里,每段时间的状况不完全相同。到了后面,情绪抑郁缓解了很多,身体却被严重地抑制了。 (个人情况是这样的,每个患者情况都不完全一样,不能一概而论)
2. 躯体状况&其他状况
自我“调侃”一下:感觉自己的“潜力”无限大??,保持了七个月的熬夜或者熬通宵,七个月每天只吃一顿甚至一两天不吃(已经瘦了18斤),七个月每天睡觉十几个小时……最近又“突破自我”了,我有一次心里难受,身体又很累,连续睡了36个小时。
我害怕起床,还害怕上床睡觉——我的睡眠质量不高,每天睡得很浅。我控制不住地每天都在“内耗”,从没有休息好过。为了保证精力和做事效率,我的睡眠时间也变得很长,一睡就是十几个小时起不来。
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发现,自己的大脑仍在胡思乱想,也就是说,在我休息的时候,它仍在转,甚至转了一夜。
一是因为心痛(内心极度痛苦的时候,就感觉整个人都被“冻”住了,动都动不了——我每次极度难受的时候都动不了),二是因为害怕让家人看到我“面瘫”的样子,三是,我自己也已经“内耗”得没什么力气了……所以我只能躺在床上想事情,在床上呻吟。一旦感到极度痛苦,心里的那块石头就会重重地压着我,身体就像被冻住一样,整个人就僵在那里,一点也动不了。
之前不怎么吃饭只是因为不想吃,(也不是太饿),而且我在想“结束”自己的时候,根本不会顾自己的身体健康。后来活力失去得越来越多,就算很饿,想吃点东西,也没力气起来了…甚至沉浸在消极情绪里,忘了吃饭。我就像垂死般地“瘫痪”了,被“粘”在床上。有时担心身体虚弱得会突然死亡。
我连电影都害怕看了,因为我看不懂,还要伤我的“脑细胞”(因为我的大脑永远在“工作”,渴望休息),还要花钱。
我经常想着快点死,又觉得毕竟自己来到过这个世界,总得留下一些有益的东西。所以我需要在死之前处理完自己的“遗产”(这里的“遗产”指的是自己“遗留的产物”),比如发表自己觉得挺好的文章,给家人们做相册留念……
我需要“争分夺秒”地完成我的“工作”——处理完我后面的事情,可一切几乎是力不从心——又是心情不好做不了事,又是有时间却没太多精力(还心不在焉),效率极低(就像丧失了学习、做事的能力)。另一方面,干扰、耗费我干“正事”时间的因素也太多了,其中之一就是精力——我基本上一点精力都没有,得花大量的时间去睡觉,才能保证精力和效率。就算有时间,也总是因为效率太低,搞不完——本来以为一个月能做完,准备一个月后死,竟因为“任务”总是搞不完,拖了七个月还没好(这也导致我撑了七个月,也总算撑到了去医院的那天)。
我一方面想死,却由于事情还没“收工”,不能现在就死。用几个词稍作形容——着急,无奈,痛苦……
二.关于家里人的不理解
我们每个人最爱的都是自己的亲人,可有时正因为这种深爱,无意中带来了很多伤害。
父母相对于别人,肯定是最了解我的人(当然我自己最了解自己),可是最了解我的人有时最难沟通,因为他们自认为了解我,什么事都会从他们认为的“我的角度”考虑,然后以他们的想法猜测和代替我的想法。
他们常常理解不了我,在我极度抑郁期间,他们由于不知情,每天还在无意中伤害我。而且我自己也顾虑太多,很多事情不想告诉他们,(那时候我根本就不想跟父母、亲戚讲话,而且确实也没怎么跟他们讲话)。那段时间,我和他们已经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了,就像在两个世界。
我的心理状况和躯体状况都很严重,可家里人只知道我的身体状况,(他们只知道我掉头发、身体不适,还不肯洗澡……等等),不知道我心理上的极度不适,所以对我的态度只有骂和指责了。
其实他们也不会相信我有不开心,他们总是很不屑,永远都觉得我是完全正常的,就是懒,逆着他们来。他们对我的评价就是“时好时坏”——因为一旦要庆祝生日、节日,痛不欲生的我都能变成他们的“开心果”(我让他们看到的总是“泣极而喜”的我);对于我的身体不适,他们又想出了他们认为“合理”的解释,然后说我“自作自受”。还有不太了解我情况的老师,跟我说,你没有问题啊,挺聪明的,道理都懂,就是太任性了,缺乏行动。
偶尔和他们提过抑郁的情绪。他们又说:“某某某也有抑郁症,他还在坚持上学呢,为什么就你不行?”……可是如果抑郁症真的很严重的话,怎么可能上得了学?我可以确定那个同学已经接受治疗并有所缓解了。然而我现在——连续7个月了,还没有去医院(就是因为疫情),连药都没吃,脑子里全是负面想法甚至每天冒着自杀念头……家里人还在责备我不肯上学?
有时听到亲戚说,你的一切都是父母给的,你没有资格跟他们要求什么。但我能不能说一句,每个人,或者说每个孩子——他到底也是一个人,每个人都有被爱的权利。
那段极度想自杀的日子,我把自己比作了黛玉。又有亲戚跟我说,你家庭那么幸福,黛玉怎样怎样不幸,你根本没资格跟她比。可是,家庭幸福的人就没有资格说“痛苦”吗?
很多时候我表现得很活泼,即使内心不一定与它相符。我几乎每天都是蹦跳着进入校园,有一次,一个老师看到我,对我父母说: “你女儿这么优秀! ” 我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听到这句话,竟突然间感到“豁然开朗”!
我才明白,原来,开心快乐是多么好的事……然而一直以来,从小到大,我似乎都是被身边人压抑着成长的。小时候我从来都是快乐的,可家里的所有人似乎都看不惯我的快乐,为何每次看到我开心,都要说句话来“打压”、压制我? 他们自己不快乐,还要剥夺我快乐的权利? 难道他们觉得,人应该是一直被压抑的,直到我取得成就,我的快乐才会被允许,我才值得被爱……
我身边有个亲戚和我一样大,她小时候性格安静,比起我来偏内向,所以家人们从没有(像对我一样打压)干涉她。如今她越长大,内心就越强大(大部分人都是这样),而我恰恰相反。我知道只要活泼起来就要被骂,他们只有看到我表现得(在他们看来所谓的)“稳重”,才会觉得这是“正常”的姿态。(他们似乎很赞赏安静和内向 )
所有的家人、亲戚都认为(说好听点就是) 我一直是个性格好、开朗爱笑的孩子。于是,他们和我说话永远无所顾忌,甚至过分地开玩笑,就像在“挖苦”我,还用“语言暴力”(有时是冷暴力) 欺负我。在整个大的家庭中,我常是被忽略的一个,甚至被他们拿来开玩笑……那些简直不堪回首。
这也导致我一直以来,甚至以为快乐是不好的,内敛才是好的、对的。
现在的我,性格变得越来越脆弱、敏感,还很在乎别人的看法,而且容易纠结,容易胡思乱想……这真是后天的成长环境造成的,因为小的时候我并不是这样。从另一个角度说,之所以形成这样的性格,也(可以说)完全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当时的我竟然无知到,以为多愁善感是好的,脆弱是好的,敏感、脸皮“薄”是好的,其他的一切都是错误……所以,我现在不太好的性格,完全是我自己把自己变成这样的。如今我即将跨入大学,可以为自己做主,竟突然意识到,这么长时间以来,自己对“人”的认知是如此的荒谬! ——我到现在才明白,乐观是好事,内心强大是好事!!!
然而这些阴影、这些伤害永远不会消失。什么是压抑的我? 什么才是真正真实的我? 我不知道。只是有些理性告诉我,再怎么样我也不能怪罪于自己的家人,特别是父母,毕竟他们已经努力地把最好的给我了,只是因为无意,不知情…况且这些事情的发生,我无法改变,但我还可以改变自己能改变的。
对于一个不被家人理解的抑郁症患者来说,家是让他最受伤、受罪的地方,但也只有家,是他敢发泄,敢扔东西的地方; 父母可能是伤害他最多的,却是对他最好的。
所有的家人都对我很不满,甚至有点嫌弃,有点讽刺。但我一直知道,无论我怎样,我的父母也绝不会抛弃我。
在抑郁那段时间,他们每天无意中刺激我的时候,我都在忍让他们;而在他们看来,虽然看不下去我的这些习惯,也仍然能接受和忍让这样的我。
最近我抑郁症休学,常常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有时门开着,父母就在客厅,距离我几米远,我还得用微信给他们发消息。因为我根本说不动话,只能动一动手指发信息。他们骂我的时候,我知道自己如果回嘴了,也不能让他们理解我……我越来越不想回嘴了,也没有力气回嘴。可是在极度痛苦、感觉自己受到极大的不尊重的时候,我拼尽全身的力气,也要“反抗”两句。我担心自己一说话就要断气了,但有时很清楚,再不反抗就不行了,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反抗。
有苦说不出,所以不想说了,苦不堪言,一言难尽。
在沉默中沉没……
三.幸好我还有理性,还可以换个角度想
当时在我自杀念头最重的时候,朋友对我说:“再怎么样都要活下去,熬也要熬过去。只有活下去,才能看到转机。”她还说: “活着绝对是正确的,最理智的做法;轻生绝对是错误的,其结果绝对是最糟糕的。”
那时陷入困境的我似乎一点也不认同这些话,我根本就不相信会有什么转机。我想,凭什么说活着一定是对的,是理智的正确的,而死亡是错的?对我来说?当时我坚信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活着干什么,但幸好,那个时候我即使不知道原因,也迷迷糊糊地坚持了她的话(听了她的话),心想: “好吧,那我就试试,再怎么样我都要先坚持下去,熬也要熬过去。”
这七个月,实在是太难熬了(抑郁症真的很难受,很痛苦!),我几乎每天都会冒出“自杀”二字很多次——太煎熬了,就好像我一个人被放在人间地狱般,痛苦地在烈火中挣扎。 (但)幸运的是,我还是坚持了她的话。也正是因为(听了)她的话,我才熬到了今天。
(其实上述也能反映出我的病情还没有严重到失去理性,所以求生的本能促使我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当时我连“生”还是“死”都考虑了几个月,最后选择“生”的。 如果病情再严重点,又没有身边人的支持,就真不好说了)。
我可以否定我的能力,否定我还有“未来”这件事,我可以否定我的一切。但不管(我)最后能不能坚持下来,我已经开始认可自己的坚强了(至少忍耐力还行)——满脑子都是死,昏昏沉沉各种躯体症状,特别难受。(我感觉之前更多的是“难过”,现在更多的是“难受”)。感觉身体和脑子都“瘫痪”了。 我感觉自己能熬到今天实在是逞强,可以说既在意料之中(因为抑郁情绪不会直接导致死亡,除非太难受自杀了),又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四、想到的办法
当时我一直在折腾,连续折腾…无数个轻生想法。我的脑子一直在胡思乱想,一个人待了几个月,没有一个家人的支持。几个月后,当我真正想清楚自己必须活着的原因和意义时,就真正下定决心活下去了,熬也要熬过去。我的家人全都不知情,对于我,全是各种各样的不屑和伤害——但我知道我必须活下去。我尝试各种办法,发现自己只得躺在床上,至少(对我来说)这样可以把自己“固定”在床上,确保自己不去做傻事。我身体最疼的是心那里(生理上的疼) ,但我仍在床上撑着,我知道,就算再痛苦,我的身体也不会炸掉,我的生命是安全的。(毕竟情绪再抑郁,也不会直接置人于死地,除非自杀了)
我就这样“死磕”、死撑着,忍受着心理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生命最重要,只要不死,应该总会到黎明的那天吧(这里的“黎明”指的是熬到疫情缓解,去医院的那一天)。
抗抑郁对我来说就是一场革命——自下而上的革命。其实在这个过程中,我也思考了很多,有了收获。我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进步了很多。我感到步步都很艰难,但是每一步都在向前走。
上述是我突然想到的——也许一旦熬过那段时间,就可以转化成一个财富呢。所以我从没有怪过抑郁症为什么要降临在我身上,我只觉得它是选择了我,是在考验我,看我能不能变得更好。
于是,那个时候,我就时时刻刻、死死地秉持着这个观念(尽管自己被折腾得“要死要活”,几个月从没有停止过),每天想到的只有它,没有任何别的。在后来的几个月里,每天如一,终于熬到了去医院的那天。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可我真的过来了。
五、住院时
住院后,当然是药物为主,其实也没做什么心理治疗。我当时是在全封闭的病房,环境不太好(好医院人多),护工对我们的态度,每天都是吼和骂,还不准我们哭,难过的情绪发泄一下都不行(没有宣泄室,是我最意想不到)。有时候病人一哭就会被护工绑起来,可病人又没有犯病,于是委屈,又哭,又被绑……护工们嫌吵,一点声音都不行,反正几乎不把我们当人看(其实他们每天都在封闭病房工作,每天都和病人打交道,心情不好、嫌吵也能理解)。我第一天去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刚进医院就感到委屈,而且那天伙食正好是最吃不下去的,我根本一点也咽不下去。第一天我甚至怀疑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因为住院部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那天午觉时我就在想,住院再怎么痛苦,也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就目前情况来说,在家、在自己的生活区,注定是危险系数最高的,我随时都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发生自杀的危险。而待在医院的封闭病区,至少管理很严,最安全。
在家我还要天天被骂……反正我已经很确定自己待不下去了。而在医院,护工再怎么凶,再怎么不把我们当人看,也不会针对我一个人(不会针锋相对地挖苦我) —— 至少说我在医院所承受的委屈、难受、痛苦比在家轻得多。
我感觉自己(还有我的病友们)在封闭病区受到这样的不尊重对待,实在是怨恨和委屈,但我从没有后悔过住院,我坚信住院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其他的忍受一下都行,毕竟治病最重要,而且这是正规医院,是确保我生命安全的唯一一条路,也是可以拯救我、改善我病情的唯一一条路。
住院的每一天,心中的声音都会一遍遍地告诉我:要忍耐、要坚定信念,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胜利曙光一定会到来,然后一切都会好,就可以解放了。
我记得当时刚进医院,连续好几天睡觉时都要哭(告诉自己再痛苦也要坚持和忍耐),一边哭,一边在心里重复默念着临走前老师对我说的“相信科学,相信医院,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战胜病痛! ”,和朋友对我说的“你的家人和朋友一直都在陪伴着你,即使不在你身边,也会在心中与你同在”……重复默念了好几天。
在医院,管理很严,作息规律,就是很无聊。我们除了定时吃药、经常去做检查、偶尔早上参加一次绘画治疗(绘画治疗对我来说真的很有效! 我每次去都感觉很有用! ),其他时间都是空着,没什么事做,和病友聊天也不可能天天聊、一直聊。由于这是封闭病区,活动空间只有一条长廊,但如果病人总是走来走去,护工又要嫌烦了,又要骂了。在医院里,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只能)坐在那,聊天(我不怎么讲话,但有时也聊天),发呆,无聊。
由于一直在室内,我们很少感受到阳光和外界的空气(在医院待的这40天里,我从来没有出过汗),除了出去做检查时,可以感受下外面的新鲜空气——那真是纯天然的空气,来自大自然的空气!每次看到阳光照射进来,我的病友都会感到一丝喜悦,我虽然不会感到一点喜悦 – –
<(我一直开心不起来) (我有时安慰着自己,想到自己(对自己说): 你真的好久没有好好地笑一次了??你真的好久没有开心地笑过了, 就好想哭) >
– – ,但有时难得从封闭环境中出来,看到了外界的亮光和风景,(有点) 感觉就像“重见天日”了一样。
在医院里,每天就这样无聊着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状态,我是一直坐在那),不做任何事,也挺难受的。但这种难受(对我来说) 和在家比,和治疗比,算不上什么。(当然医院肯定没有在家吃得好,所以我的体重还在下降,之前七个月下降了18斤,到了医院,已经下降22斤了)。
住院期间,心情一直是很平静的,没有刺激。每天靠吃药、靠规律的作息…我觉得生活规律,没有别人的言语刺激,就是住院治疗最大的好处。(我当时就想到住院治疗肯定能确保疗效,至少说如果你没有缓解,医生是不会放你出院的。) 住院一个月多一点,我就有了明显的好转。
当时我一下子,突然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亮了。之前还一直以为“世界都变亮了”这句话只是文学里的一个形容,没想到自己是真的看到了,确确实实地用眼睛看到的——我亲眼见证了眼前事物颜色的变化,在我缓解的时候,所有的一切,竟突然从较为昏暗,变得完全明亮了! 这样的欣喜能想象得到吗 *^_^* 。
六、出院后
出院后,感觉家人们骂我确实少了一点,但平常说话还是和之前一样。我总是感觉受刺激,每天都有几次。
我本想努力地变强大,可我一边调节着自己的情绪,一边却被骂得又低落了,还是觉得很无助。本来我就很敏感,他们每天还在给我“火上浇油”。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努力,而你们依然用言语刺激我,让我走两步退一步,甚至走一步退一步吧?
很多时候家里人很正常地说话,我都感到受刺激。似乎他们的任何一句话(哪怕跟我没什么关系)都会刺伤我——他们说什么我都感觉受到了伤害,这种伤害的确与他们无关,(而)完全是因为我自己的敏感,就像我的心里早已是千疮百孔,一戳就疼。
我做事常常很纠结,有点“完美主义”。对于我做事的纠结和心理的敏感,我爸又开始责怪我“你就是这个性格”,甚至有点恼火。
每次听我爸说句话,我真是“苦”笑不得。难道我性格真是这样纠结、这样脆弱的吗? 以前的我是如此的开朗,难道父母都忘了吗? 那时家人们都在一次次地否认我,永远都是用冷眼看我。如今的我与之相反,变成了这样不好的性格,难道不是被一次次地压迫出来的吗? 他们现在竟然什么都忘了,只会说“你性格就是这样”!
自从我出院,再去复诊时,妈妈常把复诊的时间和行程发在整个大的家庭群里。我之前没觉得什么,因为舅舅经常送我们去车站,妈妈本来就是要告诉舅舅的。后来,我突然发现,姨妈又没和我们在一块,她还在关心我的就医,还有我的表姐……我才发现,其实我的家人真的很关心我……
(只是我真的担心,一旦我状态好点,变得快乐了,他们又要像之前那样,用各种言语打压和讽刺我了)
但不管怎样,我也只能谅解他们,因为我改变不了他们。就算谅解不了其他人,我也一定能够谅解父母,父母当然是最需要谅解和理解的,我最爱的人永远是他们。
我必须要给自己一点信心,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蒙蔽”自己,总之,这样肯定是有利于我的病情的。
药真的很有用! 我真的很感谢上海,住院一个多月(药物为主),我就好转了太多了。
只是刚出院那时,我还是很敏感,我感觉自己吃药可以治好病理上的抑郁,但敏感永远不会消失。刚出院时,我的家人依旧如以前一样,不能理解我,我和他们仍然有很多隔阂。我本想尝试着和他们沟通交流,却还是会被他们的话刺得很深。所以我仍然像之前一样,几乎不和他们交流。(好的一点就是,我的心情比之前好得太多了)
由于我的整体状态还没有完全好,所以又休息了一段时间调整。我从没有相信过,自己的状态能恢复正常,哪怕只是好一些 ——似乎这些都像是幻想,连想都不敢想。但事实证明,我的状态的确是越来越好了。几个月后,那些敏感似乎也越来越少了,我也不用像之前那样,把自己紧紧包裹着、蜷缩着,(以前从来没有打开过) 生怕别人一进去,又把自己弱小的心灵刺伤了。心中的难过与悲伤也少了许多(而且我的视线,我眼前看到的景物,也由模糊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所以对曾经发生的事,看法也有不同了——更多地偏向于往好的方面想了,对事物(或事情)的看法更加偏向积极了,自己好像在一点一点地走出来——有了这样的好转,药是发挥很大作用的。
在抑郁期间,我记录了很多自己的感受,当我好转后一出院,竟看不懂自己写的那些文字了,(当时写的语言语句也挺乱),也体会不到那时的感觉了。我看到自己当时跟老师倾诉时发的大段大段的微信,“啰里啰嗦”说了大一堆,我自己都开始“苦笑”起来,甚至还怀疑 “啊? 这是我写的吗? 这不像我的文笔啊”……我自己都看不懂了。我看了自己住院前写下的未完成的任务(当时我觉得自己的事情还没做完,准备出院后继续),里面有很多事情现在都不想做了; 再看看我之前听的歌单,突然间又想,我以前怎么会听这些歌?
我也仅仅是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只是换了个环境。当我回到家,再往回看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在自己的圈子里很久了。
一个多月前,怎么能说是“以前”呢? 可我明明觉得,这是两个不同的我,就像是小时候的我和现在的我! 这件事情的确让我明白了,跳出自己的圈子的重要性。(当然我也很理解以前的自己,我知道她一直很努力,一直是尽力的。她一直很棒! ) (我真的很感谢她——以前的自己。我真的很爱你,喜欢你! 一路走来,你真的辛苦了!你努力,勇敢,顽强,坚持。即使艰难,你也在一步步地向前努力着,永远想着把最好的带给我——现在的我才可以更好地前进。)
我可能感受不到自己一天比一天好,但我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一段时间比一段时间好。现在我感觉自己的心也打开了一些,开阔了很多。
在医院里不让发泄情绪,我们憋得实在太难受了,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炸了。那时我就一直期待着出院后回到家,到那时我就可以尽情地一个人发泄了。
后来的确如我所期待的那样,我经常性地给自己一些时间,听着轻音乐——轻音乐可以让我哭得多些。我真希望自己多哭一点,就好像所有的哭都是在安慰自己,为自己“排毒”。我相信,哭得多一些,直到把心里所有的难过和委屈都哭完、释放完。这样自己就可以原谅一切,又可以迎接新的自我了。
我可以把自己的抑郁症时光比作欧洲的中世纪,充满着黑暗、压迫(也很漫长)——我觉得这两个词(对我来说)再形象不过了。
但黑暗总算过去了,阳光又一次到来。比起以前,我的确自信了很多,尽管曾经受过那么多来自亲人的伤害,我也不想抱怨什么,毕竟都过去了,他们都是无意的,而且我最爱的人永远是自己的父母和亲人!
我注定改变不了他们,但我可以不去管他们看我的眼光。曾经的我受过如此多的伤害,形成了这样的性格,还有这么多错误的认知……但至少我现在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弱小了,我可以用自己的努力去纠正,改善自己。
我不可能感谢抑郁症,因为它本来就是一个很糟糕的事情,只能说,我最终还是很幸运地将它转化为好的了,所以从中得到了收获。
(但一切的自我调整都必须建立在患者已经吃药、接受治疗的前提下。
比我严重的患者还有很多,更严重的几乎失去了理性和意识…那些更不可能靠自我调节了,一定要先去医院就医、坚持吃药!药是有用的,你一定要相信!坚持治疗一定能缓解,直到你缓解后,再考虑下一步的自我调节。一定不要着急哦,会好的,都会好的。)
然后,对于我自己,最想表达的就是,感谢上海医院,感谢医生的治疗,感谢药物。吃药真的很重要,如今的我几乎一切都改善了(当然也需要适当的心理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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