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雕,这个通过低廉的树根做材料,经过工匠们的灵巧双手,精雕细琢,变废为宝,最终成为琳琅满目的艺术品,是中国传统雕刻艺术的种类之一。有的人看到豪华商店里陈列的、由根雕构成的优美造型的艺术品,深感奥妙,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创造出来的东西。有个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曾问过我:“根雕是个什么东西,是从哪里得来的?”我当时感到他有点幼稚可笑,这些孩子难道没上过学,太孤陋寡闻了,怎么连根雕这么浅显的东西都不知道。便随口说道:“根,是树根的根,根雕自然就是树根做的雕塑呗。”他如同恍然大悟,说:“原来是这种东西。”
根雕自古有之,在中国民间一直生生不息,广泛流传下来,在中国宽阔无垠的农村,多数人都耳闻能详,特别是中国大西南山区,那里森林密布,树木丛生,那些生长在茂密森林中的,倒挂在悬崖峭壁上的,从岩石缝隙中挤出来的,还有在树干上婉转盘旋自然形成的,各种各样的树形、树根、树瘤、竹兜,包罗万象,奇特无比。要是你有幸也有兴趣,去那些地方游览两天,你自然会发自内心地为它们那千奇百怪的造型,为大自然的神奇造化,而拍手称颂。它们不像人类一样,首先是由女娲造出来的,然后又通过男男女女们的自由繁殖生息存留下来。它们是由大自然诞生的,是自然界的产物,是通过阳光雨露的哺育,由大地来供给养分,经过天地灵气烘托培育,使他们成为植物群体中的佼佼者,最终,它们也成了人类艺术创造的本源。
这里要讲的,就是一位雕刻大师,他的拿手之作,就是当地人很擅长的根雕。这个人的姓氏,和这个的作品一样奇特。他的姓氏,也许是很多中国人一生中都没见过的,甚至连小学、中学的语文老师,一时也难以认识他的姓氏。只要用笔写出他的姓氏,就会让人倍感离奇罕见,如果你只读过《百家姓》,你肯定不认识这个姓氏,在中国,恐怕只有像郭沫若这样的国文大师,才会一眼就认出来,其他人看到之后,大概率只有抓头挠耳,或许去查《词源》,或许去翻《康熙字典》,甚至还会有人认为,这些取名字的人,会不会是学的武则天,自己给自己造了一个字。
这个人姓庹,我们且称他庹先生。估计大部分人都读不出这个“庹”字的发音来,在《百家姓》的前两个版本里,都没有这个姓。要么是姓这个姓的人实在太少,没有被编写《百家姓》的人发现,所以没有编进去。要么就是在《百家姓》编纂发行之后,社会上才出现这个姓氏,所以没来得及编写进去。用汉语拼音来读,这个字读tuo,发第三声音调。
文革时期离新中国的建立之初,比我们这个时期离文革时期要近得多,所以,庹师傅生活的年代,仍然传承着中国旧时代的农耕文明。即使到了新中国成立之后,百废待兴的中华大地,农耕文明也没得到根本改变,文革更是延缓了由农耕时代向机械化时代的转换。农耕时代的特点,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生产以庄园(当时叫生产小队)为单位,躬耕垄亩,男耕女织,农业与手工业相结合,产品都是人们亲自动手制造出来的。人的双手,几乎是所有产品的缔造者,见不到半点现代机械化、电器化、信息化的踪影。尽管如此,一直以来,中国的农村却是一个民间艺术的摇篮,孕育着无数聪明灵巧的优秀中华儿女,也培育出千千万万个聪慧无比的能工巧匠。
庹师傅就是中国千万个能工巧匠中的一名,说他有巧夺天工的本领,有鲁班大师的智慧,都不为过,我亲眼见过他把一棵无人在意的紫檀木树根,用他那双巧手精雕细琢,变成了“天女散花”的优美作品。乍一看去,那座根雕犹如轻盈飞舞的楚楚少女,形似莫高窟壁画中的飞女,胜似莫高窟壁画中的飞女。若论文采,庹先生不是才高八斗,也没有学富五车,可是只要你的双眼一接触他创作的根雕作品,你都会情不自禁的连声叫绝,你可能还会不由得问他一句:“你到底是毕业于哪个艺术学院?你的导师一定是一流的雕塑大师吧?”
在他的库房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根雕成品和半成品,那些奇妙无比的形状和造型,没有一个不是栩栩如生,活龙活现——人体造型、飞禽走兽、山川林木、器皿物件,无所不有。看到这些东西,也许你感到匪夷所思,这深山老林的树根,怎么会长得这么神奇如画,诡异奇特,难道这是上天的有意造化?不是的,这些木根、木兜、木瘤,在来到庹师傅的场地之前,它们就是树木自然生长的形状,在一般人眼里,不过是长得稍有奇特罢了,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在庹师傅的眼里,每一棵树根,早就在他脑子里展现出一幅艺术品的图案。识宝和不识宝的人的根本区别就在于,对于同一个物品,不识宝的人看上去是一块石头,识宝的人却认得出是一个宝贝。
当时中国农村实行的是绝对的“大集体主义”,不,这样说还很不具体,应当说基本上算是共产主义群体,只是生产力和人们的生活水平,还停留在原始时代。没有经过那个年代的人,或者没有到过那种艰苦农村环境中的人,以为这样说是在恶意贬低,在他们的眼里,这样说话是一种恶意,是不怀好意,甚至是反动。社会主义应当是繁荣富庶,凯歌四奏,只能说好,不能说坏,只能唱赞歌,不能说实话。是的,只要把一个叫花子吹到了天上,他不就成了神仙?可是有人不知道,这个叫花子要是从天上掉了下来,他连叫花子都当不上了。
爱说假话,不实事求是,是中国人的一大恶习,至于是什么时代形成的,一般人的学问很难说清楚。总之,自我懂事之日起,就觉得周围说真话的人少,说假话的人多?例如,中国人卖商品,总是爱把假东西,或者冒名顶替的坏东西,说成是真东西好东西,与西方人的商誉截然不同。我去过几趟国外,西方人做生意就很诚实,我在圣彼得堡的一家皮衣店,看到一件漂亮的皮衣,我以为一定是真品,又觉得价廉物美,就准备买下来。我的英语很差,于是便顺口说了一句:“genuineleather?”没想到店员却用妥妥的中文,给出了我意想不到的答案:“这是人造革皮衣”。我立刻感到她的骨子里就透出一股诚信……这是大多数中国商人都难以做到的,可是他们却从不以次充好,以假乱真。所以,外国人现在很不愿意跟中国人做生意,其间自然有他们的道理。骗人的事情,不能做得太多,事不过三,做多了就骗不了人,因为没有人愿意永远被骗下去。
采用欺骗这种龌龊手段做生意,长久下去,难道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饭碗吗?我有时候想不通,人为什么非得说假话,不说真话,难道假话就真的成了“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我看未必。人的最珍贵品德,是不说谎话、假话,实事求是。要明白,从一个厌恶者转变为祟拜者很难,但从一个祟拜者转变为厌恶者,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从批判“孔老二”开始,是非颠倒,黑白不分,就成了社会的常态。可惜,我们国人的信誉,毁于一旦,但匡扶起来,却是难上加难。
庹师傅年轻时,生活劳动在一个是非不分,而且贫穷无知的年代,他没有读过多少书,只是小学毕业,但他是一个脚踏实地的艺术家。尽管他承接了中国古老的传统艺术,创造出令人唏嘘不已的艺术作品,但家里仍然穷得徒有四壁。贫困可以使弱者更弱,也可以使强者更强,庹师傅在经济上属于弱者,但在心理意志方面,却明显属于强者。他没有屈服于贫困,对自己的创作总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而且在功利面前从不虚伪敷衍。
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庹师傅精湛的根雕技艺,引来了不少人的观赏称赞。但是在那种艺术和技术都一文不值的时代,他的作品也仅仅是供人们观赏。由于他这个行业在当时还不属于国家允许的家庭副业之列,产品自然也不能拿到市场上去销售,多么好的作品,也只能仓海埋珠。但很多人还是偷偷地用物品和他交换,有的干部则是明目张胆地向庹师傅讨要。庹师傅认为,别人来要他的作品,是有人瞧得起他,是值得骄傲的,所以也很少拒绝。而且总是把最好的作品拿出来,让别人随便挑选。他那诚实而可爱的性格,似乎还停留在童叟无欺的儿童时代。
人的名声大了,烦恼也会随之接踵而来,庹师傅自然成了很多昏眛志短之人调侃攻讦的对象。生产小队的民兵连长,和庹师傅是小学同学,晚上去庹师傅家闲逛,看着庹师傅在孜孜不倦地雕刻他的树根,先是大大地打了一个哈哈,然后说道:“庹世业,你干这种无用功的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你这些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喝,还不让你拿去买卖,你不如晚上打两双草鞋,挣几个油盐钱……”庹师傅看他念念叨叨,说个不停,就有点不耐烦地说道:“人各有志……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于是,老同学又接连打了几个大哈哈,便扬长而去。
尽管生活拮据,家里缺吃少穿,兄弟们也对他的做派嗤之以鼻,母亲口里也流露出怨言,庹师傅从来没有被恶劣的生活环境所撼动,也从来不朝秦暮楚,改弦易辙,除了上工,仍然忙里偷闲,一心一心干着自己的事业……
若干年后,我在某一领域也取得了一些成就,这位庹师傅闻讯后,便从遥远的地方赶来和我相会。老朋友相见,自然是问寒问暖,无话不说。当我问到他的根雕技艺现今如何时,他说:“现在赶上好时代了,我的那些小‘玩意’儿,过去都无人问津,现在却成了抢手货……”
当我问到能否以此谋生时,他毫不隐讳地说道:“不瞒老弟,现在我挣大钱了,我在香港拍卖了几座根雕,就赚了两百多万……”
难怪,尽管他快到耄耋之年,脸色却犹如青春焕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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