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哥,来咱们走一个”
“对,走一个走一个,毅哥来来来。”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一群年轻人围坐在一起,觥筹交错,举杯畅饮,好不热闹。
“这酒真劲,不行我得缓缓了。”老向是最能喝的,不过今天由于太兴奋,反而战斗力有点减弱,一杯下肚就高举免战牌。
今天是许毅的离别宴,也是升职宴,下周开始许毅就要离开总公司,去刚成立的新公司担任执行总监。许毅进公司不到三年时间就带领团队做出了不少的成绩,本次离别宴也是许毅请团队同事们的最后一次聚会。
“你别闷闷不乐的,说点啥啊。我说还真奇怪,我怎么感觉最近半年出来聚餐你都一声不吭的,喝酒你倒是爽快。”王伟康用手肘捅了捅旁边一声不吭的许毅,刚刚闷了一大杯白酒跟个没事人似的。
“对对对,伟康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毅哥好几次聚餐都不怎么说话,感觉怪怪的。”“对啊,对啊,毅哥你怎么了,以前我们在公司,都是你组织我们聚会,就你是最会带动气氛的。”一旁的两名刚转正的女同事也附和道,她俩是去年才进公司的实习生,许毅一直很是照顾她们。
这时话题被带动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毅身上,想让他给个答案。
“我要结婚了。”许毅看着酒杯里的酒,淡淡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张燕、王霞两个最年轻的女孩子最为激动,惊喜道:“哇!修成正果了。”“恭喜啊,毅哥,定的什么日子?”
“别打岔。”老向摆摆手,示意张燕和王霞安静一下,他看着许毅愈发凝重的表情,觉得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老向试探性问道:“是嫂子对彩礼有要求?还缺多少,要不咱们一起想想办法?”
许毅给自己倒了半杯酒,一干二净,然后说道:“倒不是因为这个,你嫂子那边很随和。没什么要求,时间都定好了就明年五一。”
“那你倒是说啊,摆上一副臭脸,婆婆妈妈的,像什么男人?难道你还信不过咱们几个?领导有烦恼,咱们这几个小弟不该给领导分忧吗?难不成你这升迁了就不认咱们团队了?”王伟康借着酒劲,半吐槽半开玩笑地说道。
许毅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道:“有烟吗?给我一根。”
老向给他递了一根,把打火机也一并扔了过去。
“点上吧,这里没外人,不过,我记得你从来不抽烟的。”
“今天我想试试。”许毅笨手笨脚地点上烟,被呛了两三次才慢慢缓了过来。此时没有人笑话他,都知道他内心肯定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不然绝不会这样反常,许毅一直是一个很有担当的人,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上,哪怕是聚餐喝酒也从来不会虚与委蛇,就正是这些细节,让他身边的同事都对他印象很好。
又沉默了许久,许毅才缓缓开口道:“婚期是半年前定下的,不过那时候我发现我已经爱上另一个人了。”
“啊,毅哥你这……这不是渣吗?怎么能这样……”王霞捂着嘴,有点不敢相信地看着许毅,她见过许毅的女朋友,以前来过公司找他,是个看起来很漂亮也很大方的女孩子,而且朋友圈也偶尔会秀秀恩爱,一点都看不出来感情有问题的样子。
“嫂子知道这事吗?”王伟康也收起了玩笑的表情,并给许毅满上了酒。
“她当然不知道,不然的话……”许毅苦笑道。
“我理解你,男人嘛,总会犯些错误。让我猜猜,年轻,漂亮,有活力,很会玩对吧?网上认识的吧,陌陌?探探?还是Soul?我知道你工作压力很大,偶尔约一约释放一下压力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这种事情玩玩就好,千万别沉迷了,是时候得回归生活了。”老向一副很有经验地说道,似乎已经看穿了许毅的心事。
“怎么,压力大就能在外面乱搞吗,你们男的现在都是这种想法?你让毅哥嫂子怎么想?”张燕有些忿忿不平,还未等许毅开口就抢先跟老向怼了过去。
“你这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她……没发生过什么。”许毅白了老向一眼,彻底否定了老向的污言秽语。
“那你跟那人是怎么认识的?说说看大概情况呢,看能不能帮你出出主意。来,继续走一个,毅哥你随意。”王伟康举起杯子,示意许毅碰一碰。
许毅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酒精的灼烧感在喉头挥之不去,但此时却让许毅的脑海更加清晰了起来。
“我跟她是在工作中认识的,看起来很文静,很年轻,不怎么爱说话,刚开始还以为是很内向会是难以相处的人。但是后来逐渐接触多了了解深入以后,发现是一个很有好相处,非常有礼貌的人……”
“等等……你说什么?工作中认识的?那岂不是我们的同事。”王伟康突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打断了许毅。
“这个新闻也太大了吧,难怪你从来没跟我们提起过。”
“是谁是谁,不过我们公司这么多人,也不一定就是我们认识的吧。”两个女孩子突然就激动了起来,看来八卦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对女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就是咱们部门的吧,我们身边的人。”老向深深地看了许毅一眼,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许毅如此沉重并且遮遮掩掩,完全不像他平时的性格。
许毅举起了杯子,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就是咱们部门的,她刚离职不久。”
“原来是她……”
“你们一直关系挺好的。”
“谁啊,老向是谁,咱们部门有人离职吗?”
“你傻啊,就前两周,咱们不是按老规矩还吃了散伙饭吗?哦,我想起来了,妈的难怪你当时喝得那么厉害,醉得一塌糊涂,还嚷着要回公司加班。”
众人都明白了许毅口中的她是谁了,也明白了许毅之前有些反常行为的缘由。
“不对啊,她……她不是有男朋友吗?而且我听说也准备结婚了吧。”王霞突然惊呼了起来,不敢相信地说道。
老向皱眉道:“不是吧,你确定?我还真不知道这事。”
“对对,我也知道,不过我很久没问过她了,也许已经分手了也说不定?”张燕也附和道,不过语气又有些不确定,在她看来这种事情实在匪夷所思,既无法想象也无法接受,如果是单方面的
“她是有男朋友,而且感情也挺好,确实也要准备结婚了。”许毅摇晃着酒杯,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你这……”王伟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抱歉,超越了我的知识盲区,你这玩的有点大吧?”老向瞪大着眼睛看着许毅,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而且就发生在他身边。
众人沉默了半晌,张燕率先发难道:“毅哥,虽然你是我的领导我很尊重你,但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吗?你这样是渣男,特别渣的那种!”
许毅问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张燕反问道:“你说你喜欢她,那你说说你哪里喜欢她?长得漂亮还是身材好?你说,她有什么特别的?你跟她才认识多久?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既要工作也要生活,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谈情说爱?我看你不过是鬼迷心窍罢了。毅哥,我冒犯地说一句,你应该就是那种感情经历很少,拧不清轻重的人,就是一时的头脑发热而已,别把什么爱不爱的挂在嘴上。”
许毅抬起头,盯着张燕,眼神坚定而清澈,丝毫没有逃避和躲闪,旁边的人连忙劝着张燕和许毅,生怕他俩当场吵起来。王伟康觉得张燕说的太直接了,但是也说的挺有道理的。
许毅突然咧开嘴笑了,那笑容积极而自信,他说道:“小燕子,你说的这些,我早就已经思考过很多很多次了。”
“我并不像你所说的是感情经历很少的人,我有过很多段感情经历,也遇见过各式各样的女人。在这件事之前,我自认对感情上的事情,一直有比较清晰的认识和把握。而且我之前也像你说的一样觉得,现在社会生活节奏那么快,工作压力、生活压力都很大,哪有时间谈感情?而且人与人之间越来越独立,社交关系也越来越复杂,对爱情这个东西也越来越不信任,人更信任的都是自己。每个人都在压抑、伪装、不断释放负面情绪同时积蓄着自己的欲望,感情?没有人会在乎。”
“但她就是那么特别的一个人,最开始和她相处时,我肯定我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我觉得我也不会再对哪个女人产生类似感情的这种产物。我其实过得都还挺不错的,生活稳定,工作虽然繁忙但也很充实。但就是在这种很平稳的状态下,她闯入了我的生活,她的礼貌、知性、睿智、大方、得体随时都在敲击我的心房。”
“我知道她并不是对我特别青睐或者刻意地保持一种姿态,而是她就是那么一个人,那种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相见恨晚的那么一个人。既可以谈天说地分享八卦,也可以交流工作经验,提升思考深度,反正和她聊天,从来不会觉得累。”
“让我第一次真正的体会到,和一个真正意义上知书达理,不来事,不作妖,情商智商都不错的女孩子相处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在她的世界里,我可以随时卸下伪装,和她分享我的一切喜怒哀乐,我能理解她,她也能理解我,经常会不经意地感慨,人生得一知己,莫过于此。”
“所以,我确定自己爱上了她,即使在我一开始就考虑好交往预期的前提下,我还是无法拒绝地爱上了她。其实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爱,但是我能确定的就是只有她才能给予我尊严、积极、勇敢的能力。虽然相处不长,就一年多的时间里,她彻底地改变了我的认知模式与生活状态。简单地说就是,在体会过更美好的世界之后,我再也不愿回到以前浑浑噩噩的状态了。”
“你们还记得那一次吗?就跟那个法斯特公司合作项目那次,我犯了个错误差点酿成大祸。当时我心态很乱,也很羞耻觉得没脸见人一度想要辞职,是她在不断地给我打气,帮我解答疑惑,我们多次讨论,最后才总结出了一个比较妥善的解决,最后顺利拿下项目。我敢保证,如果没有她一直陪着,我没办法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的。”
“我现在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一旦有什么问题都会和她聊聊,都不需要她给出什么意见,只要能鼓鼓劲打打气,人的整个状态和自信程度就会完全不一样,这次能够升职,也有她很大一部分功劳。不知道我说的你们能理解吗?”
听着许毅眼睛里闪着光,娓娓道来他的这段经历,在坐的所有人都沉默了,谁又不想有一个真正彼此认可和交心的朋友呢?或许不仅仅是她的知性,也是许毅的坦诚以待才让两人产生了如此奇妙的化学反应,这样的状态即使听起来都会让人觉得无比浪漫。
“毅哥,没想到你的经历这么……刚刚是我语气太重了,给你道歉”张燕有些恍惚,许毅讲出来的事那些经过和感受远比她想的复杂百倍,既不龌龊也不世俗,而也正符合她对许毅这个人的认知,所有人都知道许毅是一个有担当重感情的人。
许毅摆摆手,然后同时把酒倒满,举杯示意道:“来来来,咱们一起碰一个,别因为我个人的事情坏了大家聚会的好心情。继续吃,来服务员再加点菜。”
王霞这时突然大声道:“毅哥,那你去追她啊,你跟她表白过吗?你既然这么喜欢她,你现在也还没结婚,完全可以……”
许毅摇摇头,说道:“这样做是给她添麻烦,正是她对我的尊重才让我感到这份感情弥足珍贵,所以我也必须尊重她。”
“更何况……这一切都是我的单方面想法,我还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想的呢,如果别人压根没这意思,我不是自作多情吗?”
“那我要问你一个问题,许毅,你爱你女朋友吗?”老向问道。
“你说的是哪种爱?”许毅反问。
“就你和她那种,你爱她的同时,你爱你女朋友吗?你到底是爱着一个人还是同时爱着两个人。你能回答这个问题吗?”老向突然咄咄逼人,问出了致命的问题。
果然,许毅沉默了,他想倒酒,却被老向拦住,老向冷冷道:“今天你已经喝得够多了,再喝下去只怕你想不通这个问题。”
许毅松开了握着酒瓶子的手,缓缓说道:“我和我女朋友认识了很多年,遇见过很多事,有多很多困难和挫折。如果说一点感情也没有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就真的不太一样,我现在能明确地知道,我跟女朋友从未有过哪怕一次,互相理解的感觉。”
”而是在无数地冲突和争吵中不断地屈服、顺从、忍耐从而才慢慢地摸索出了一套相处的模式,这也许就是所谓的磨合吧。我渐渐地把我女朋友当做一个亲人看待,这样也才能成为一段婚姻的基础。我想这个感受,王伟康肯定是很清楚吧,毕竟你我们这最早结婚的人”
王伟康闷闷不乐地说道:“你这怎么又突然瞄准我了,不是一直在说你的事吗?不过我也确实承认你说的没错,我现在跟我媳妇儿就真的完全感受不到什么爱不爱情了,大部分时候我看她不顺眼,她看我也不顺眼,互相吵架不理人也是经常的,只是因为结婚了嘛在一起又不可能真的分开,所以时间长了也就习惯这种生活模式了。”
“结婚有这么可怕吗,我不想结婚了”年纪最小的王霞犯起了恐婚症。
“那也就是说,你对你女朋友实际上没有过真正的爱情,至少现在没有对吧?”老向继续说道。
“虽然有些大逆不道,但是确实是这样,我无法否认。我把我女朋友当成一个非常亲密而且重要的亲人,能给她提供一个稳定的生活状态,能满足她的一切需求甚至做好了在婚后当一个好丈夫的角色,但是真正上的爱情,也许一开始就没有过。”
“不过最讽刺的就是,如果要不是遇上了她,唤起了内心最底层的一些东西的话,我还真就觉得爱情这都东西就是骗人的,女人就那么回事,怎么可能再吸引我?万万没想到啊……”许毅苦笑着说道,还是抢过了老向手里的酒瓶子,给自己满上一口。
“你没想过搏一搏,也许成功了呢?”老向又问道。
“怎么搏?什么叫搏一搏?”许毅瞪着老向,似乎无法理解他的话。
“你这样难道不痛苦?与其这么痛苦,不如孤注一掷去试试,万一成功了呢?就算你失败了,至少也努力过。总比你现在这样好吧”老向有些恨铁不成钢了,甚至拍了拍桌子。
许毅又沉默了,这句话似乎戳中了他最深处的痛苦。
思索了好久,许毅才缓缓摇了摇头道:“我开不了这个口,我难道跑过去跟人家说:你好,我已经把我女朋友甩了,要不你也把你男朋友甩了,咱俩在一起吧?说这种狗屁不通的话,我把我自己当成什么了,我把她当成什么了?”
老向给许毅夹了一大块牛肉说道:“那我也没办法了。”
“那……其实如果你们能控制住,不会发生那种关系的话,维持现状也未尝不可?就当是一个好朋友,额……红颜知己?”王霞说话都有些凌乱了,实在找不到太好的形容词来描述这种关系。
许毅回答道:“就像老康最开始问的,为什么最近半年我都很消沉,不怎么说话。那是因为我无时无刻都在想这个事情,每天都能梦到她,已经成为了生活中的组成部分,每天都在问我自己该怎么办?你们说的这些,我其实都有想过,但我也找不到答案。我痛苦不是因为不能和她在一起而痛苦,而是因为各自的家庭即将组建,不可避免地会减少接触的时间。”
“时间是感情最大的杀手,我害怕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让我们之间的感情变得生疏,我害怕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状态也许不能再跟她分享自己的喜悦和忧愁。”
“无论作为朋友、爱人、知己还是其他的什么身份,她都是我会在开心或难过会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人生中无法分离的关系,是我永远忘不掉的人。”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火锅终于也吃完了,许毅几人各自散去,许毅要去迎接他新的工作环境以及未来新的家庭生活,而那份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情,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怎样。无论结果如何,许毅觉得,至少能拥有这一段经历和感情,是他作为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值得骄傲和体会的东西,是有血有肉的人与永远不知疲倦机器最大的区别。
临走结账时,许毅偷偷塞给王霞一个小礼盒,拜托王霞如果以后能见到她,就把这个礼物转交给她。
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副画框,里面精致地装裱着一份书信,信的内容为:
“乖乖:
这封信是写给你的,也是写给我自己的。
也许以后只能通过这封信来回想起你,
又或许,连这封信也没办法再保留,
这是为你,为我,亦或是为那个因记忆而痛苦的人而写的信。
当我们第一次相遇时,
我想知道我们的未来究竟是什么?
一开始,我以为那未来是使我曾经破碎的梦想实现;
之后,又觉得那未来是遇见你的姻缘;
这之后,又就觉得在没有你的世界过新的人生会是未来。
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那未来,是为了爱上你而要抛却所有的一切,
我的地位、我的名誉、我的价值观;
甚至连你也……
以后会怎么样,我也无法知晓
我亦或是我们,是会忘记彼此继续生活呢?
还是会带着这些回忆永远痛苦呢?
如果说离别的祈求是,想要记住你,
记住与你的相遇,记住与你的相伴,
记住与你一起面对的困难,记住与你分别的不舍。
如若连那份记忆都忘却的话,怕对我来说就是地狱了吧。
即使,如果不能再重逢,我也不愿失去这份记忆。
就算会痛苦,那也是你唯一存在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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